征服抚宁

阜宁市位于苏北平原船场河北端，南与盐城接壤，西临淮河，北连连云港，背临射阳河，是通渝公路与大运河的交汇处。日伪军长期占据这一要地，作为渗透我盐阜抗日根据地中心的钉子。

日军撤退后，王庆汉所部第五军在孙良成伪军指挥下进入阜宁，有伪第42师、临时第33师，共7个团，4500余人，加上当地军警400余人，共约5000人。王庆汉部队在城内外设大小21座据点，每座据点均有城墙、水堤，炮楼5座以上，并有地下室和暗设炮眼，据点间互相支援。南面与盐城赵云祥伪军相接，西面与两淮潘干举部和“吴都帮子”吴树全部相接，北面与响水口许继泰部相邻。

福宁境内伪军、汉奸、特务猖獗，强迫劳动、征收赋税、抢劫奸淫、烧杀抢掠，埔里近城地区几乎成为“无人区”，当地民众称之为“鬼子窝”。

1945年4月15日，盐阜区议会第二次会议召开，师长黄克诚在会上作了时局报告。会上，议员们建议攻打阜宁，说：伪第五军王庆汉部队祸害人民，群众都要求第三师尽快解放阜宁城。黄克诚在会上说，我回去商议一下，洪参谋长会给你答复。

会后，黄克诚回到师部，向延福参议员提出解放抚宁城、解除人民苦难的要求，延福参议员同意参战。

黄司令闻言，半开玩笑的说道：“你这个铁匠，又想打架是吧？”顿了顿，又问道：“你觉得，我们该怎么打？”

我说：“不是我要打。打富宁，不仅是群众的迫切愿望，而且符合形势的要求，也是我们3师发展壮大的需要。我7旅、8旅各缺一个团，装备这两个团的武器，只能从敌人手里夺取。”

黄老师在教室里走来走去，思考着，权衡着利弊。过了一会儿，他问：“你有信心吗？”

我说：“扫荡外围据点没问题，攻城就困难一些了。不过我们的军队是打仗练出来的，这一战我还是要打的。”

黄司令员认真听着。

我继续给黄司令员分析道：“阜宁城内敌军防御比较坚固，有一定的战斗力。但敌军的弱点是兵力分散，有利于我各个击破。阜宁伪军失去日军支援，士气低落，敌伪军师长王庆汉与师长孙建彦发生冲突，我军可趁其冲突之机，发挥我军秘密工作的作用。从周围敌情看，我看两淮、盐城之敌两三天内赶来支援的可能性不大，我方集中优势兵力，第8、10旅同时参加战斗，在充分准备的情况下，先扫清外围据点，再攻城，此战有获胜的希望。”

黄师长听了我的建议后，连连点头，同意了我的建议。他决定调动师8旅、师10旅、师28团、师29团、师特勤团、盐阜区三个独立团参加战斗，发动富宁战役。并让我将攻打富宁的决定报告参议院，希望当地政府予以支持。

黄司令员下定决心打仗后，机关、部队立即像机器一样运转起来。活跃在隐蔽战线的敌工干部首先行动起来。富宁县敌工长江华同志在师部接到任务后，调动战斗在敌心的秘密参谋部，收集了大量情报。伪富宁县代理警务长田欢是我军内部人员，在富宁城上层有一定影响，人称“田大先生”，受我军敌工部安排，从敌营内部不断给我们传递情报。我敌工部收集了伪第五军第四十一师、临时第三十三师和伪保安大队的分布情况，很快绘制了伪军在富宁城内的城防工事和轻重武器分布的详细地图。 第八旅侦察队长对阜宁城防御工事及周边一炉、三炉、七炉等敌据点进行侦察。师部侦察长宋振鼎化装打柴农民，侦察阜宁据点外围地形地貌，选择攻城部队进攻路线。我们还控制了阜宁城内的日伪情报组，使阜宁城内敌两个师团对我方作战准备毫不知情。甚至我第十旅从淮海东调来后，敌方仍然一无所知。

在兵力部署上，集中优势兵力，对敌进行分割包围，各个歼灭敌人，先攻城北外据点，扫清外围后再攻城。攻外据点时，估计敌方可能增援，便作出以攻击增援、歼灭敌人为主的部署。对防御坚固之敌，集中炮火突击，将迫击炮改成平射，并派3师参谋李新宇到1师借山炮一门。此前我师缴获敌山炮炮弹24发，此时正好可以利用。为防止敌方突围逃跑，我军在射阳河南岸预先布置了伏击点。 各部队的作战分界线以通榆公路、射阳河为界：射阳河以北、通榆公路以东，为刘震所部第10旅负责；通榆公路以西，为张天云所部第8旅负责；射阳河以南，为师属特种兵团和抚宁独立团负责。此时黄师长腰扭伤，行动不便，便将指挥所设在第24土造团附近，让我随第8、第10旅前往前线指挥。

我把作战命令稿送黄师长审阅时，黄师长在“攻克阜宁”前面加了一个“摄”字。我明白，黄师长是要我们打一场必胜的仗，有优势就打，没有优势就不打，不打就是赢。

战前，我指示供给部长刘炳华、卫生部长吴志立等，努力做好战时后勤保障和救治伤员的工作；动员和组织抚宁、抚东、射阳、简阳等县的民工，承担运送粮草、救治伤员等任务。

各参战部队都以“攻克阜宁城，致敬七大（1945年4月23日，党的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延安胜利开幕）”为战斗口号，做好充分的参战准备。

同时，对敌展开政治攻势。从射阳河沿岸的钱庄、路庄，用小木架扛着宣传品，沿河涌入抚宁城内。在各据点附近组织喊话队，宣传抗日形势。选出与伪军同乡的战士，向伪军喊话：“日本鬼子在太平洋大败，孙良成把你们卖给日本鬼子当炮灰，你们愿意为他们去死吗？”有的唱起河南民歌：“黄河流黄黄的，两岸青稞香，别人都在打鬼子，你们为什么把伪军当反攻呢？”伪军被敌人包围了。在我强大的政治攻势下，一百多名伪军逃出据点，战斗前向我投降。 留在各据点的伪军也受到很大影响，士气低落，缺乏战斗力。

24日，部队由南窑、板湖、单家岗等地迅速向抚宁城郊进发。天黑后，以公路为界，第8旅包围公路西侧头灶、齐灶、张庄三处据点，第10旅包围公路东侧大孤庄、小孤庄。

天亮前，8旅特种兵营分三路包围头皂，迅速构筑工事和炮阵。敌方最初以为又是民兵骚扰。我特种兵营发射迫击炮，“轰”的一声巨响震慑了敌人，但为时已晚。我方炮弹已在敌方2米多高的炮塔半空中爆炸。部队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起冲锋，突破了平墙防线。激战不到10分钟，伪33师一个中队被全歼。这些伪军成为富宁战役第一批俘虏。头皂距离富宁城很近，首战即胜，切断了城北敌据点退入城内的通道。

齐灶位于头灶正北3公里处。在解决头灶的同时，二十四团三营和团特勤连完成了对齐灶之敌的合围。据点内有三道堤防自东向西串联起来，伪第三十三师一个独立营驻扎在那里。为防止敌军南逃，我主攻方向选择在坪子西南角。在齐灶西60米处一所小屋内安置数门迫击炮，作为发射阵地。主攻方向堤防下有一条深沟，由于月光太亮，炮火未能对敌军进行有效压制，进攻部队受阻。敌军用机枪封锁水面，主攻连连长沉入深水中。 得知齐枣形势不妙，我打电话向8旅询问情况。旅长张天云让我加强火力，他又增加了2门迫击炮，集中全旅7门火炮向东南、南、西南方向采取近距离平射，把齐枣堤墙、炮塔全部摧毁。部队随即冲上去，突破了敌人的防线，全歼守敌230余人。

25日零时，十旅四支队包围了大古庄据点。大古庄位于头灶东侧，驻扎在那里的敌军是一支土匪队伍，有一定战斗力，工事坚固。我四支队做好了充分准备。发起进攻前，我赶到那里，与旅长刘震见面，研究战术。天已亮阜宁，人影清晰。人称“草上飞”的伪旅队员朱涛偷偷从墙外伸出头来张望，我战士一枪打中他的头部。敌军失去指挥，军心顿时动摇。在我军火力和政治攻势的双重压力下，25日10时，大古庄伪军200余人投降。

下午3时，在24团进攻下，敌营长及200余人投降。

这样，先攻外围的意图就完全实现了，抚宁城内的敌人陷入了困境。

从25日凌晨起，抚宁城内的敌人就在细雨中，用望远镜在北门炮楼里观察我军动向。

我向在富宁城外300米坟墓里等待增援的22团发出命令：“敌人可能会增援大孤村，若敌人出来，我们要坚决将他们剿灭于城外。”

此时，大古村的敌人只过了几分钟就投降了，我和刘震刚进入大古村，站在屋顶上向南望去，只见约一千名敌人正朝大古村方向奔来增援。

见状，我立即命令10旅29团后撤，待敌军靠近后再进攻，以便我方能全歼敌军。

不料二十九团不解用意，不退不进，敌军先锋还未跑出半里地，二十九团已沿城墙插进敌后，敌军见我军要断后，大惊失色，掉头往回逃，却被我军截住，全军覆没二百余人。

第22团及时出击，越过护城河突入城内，一举攻占了北门炮楼，率先占领了北门制高点，迫使敌军退守小南门东西地区。城内敌增援部队也无力返回原位，只得退守其军部所在地的围场内。

参战部队及时抓住和创造机会，扩大了战线，攻占了旧城部分据点，为下一步全面攻城打开了大门。

此时，我师指挥所移至抚宁城下焦桥。

我登上北门炮楼，用望远镜观察城内情况和敌军动态。这座古城东西长约3华里，南北宽约1华里，东宽西窄，形似箱炮，分为两部分，北为旧城，南为新城，新城内有一条南北走向的大街。敌军正在修筑工事，一片狼藉。城内东南有耶稣教堂、天主教堂。敌军第五军水龙局在城东，大浦桥在城西，是敌军两个重要据点。射阳河蜿蜒流过城南。在炮楼上，我与张天云、刘震商量，敌军防御体系被我分割，军心浮动，为我攻城创造了极为有利的条件。 不能给敌人喘息的机会，要立即发起攻势。大家一致同意，立即研究具体战斗部署，汇报黄师长。黄师长同意阜宁，并调整了部署。命令8旅22团进攻街西龙王庙地区；8旅特勤营由清净寺向南推进至江边，断敌退路；8旅24团在紫竹巷附近集结作为预备队，等候待命；10旅28团进攻街东地区；29团在城东配合；盐阜独立团占领南北大街，把济宁城截成两半；阜东独立团由后花园推进到大浦桥江边，配合邻近友军作战。

当日，天气阴沉，我军步兵、炮兵配合，在各个炮楼、挨家挨户与敌军展开激烈战斗，整个抚宁城笼罩在炮火硝烟、枪声和我军英勇冲杀的声音之中。

小南门龙王庙大广场的敌人，突破数间房屋，把房屋连在一起，筑起2米高的砖堤，二十二团3营战士一靠近，敌人就投掷手榴弹阻拦。我投掷手榴弹队冲进堤内，向敌人投掷手榴弹，敌人顿时乱成一团。二十二团1营趁势冲进堤内，冲进敌人营房，向左右散开，翻墙、挖洞穿墙，与敌人展开巷战。正在南北大街作战的延福独立团，用手榴弹开道，夺取了楼顶上的制高点。

经过两个小时的激战，敌阵地、据点逐一被摧毁，龙王庙、南北大街和市区大片地区被我占领。

第28团在炮火掩护下，一举攻占了城东据点三官店。随后，他们又向三官店东侧水龙居守敌发起猛攻，并连续两次进攻，与敌展开肉搏，但因据点内敌军兵力集中，拼死搏斗，均受阻。这时，团长钟伟命令部队停止进攻，先进行近距离土方作业，分步稳步推进。

当部队构筑完工事准备发起攻击时，我决定先用山炮轰击敌人的炮塔。山炮直瞄炮塔，第一炮没有打中目标，把伪军营房打塌了。第二炮很准确，刚好把炮塔的一角打掉，炮塔一下子就倒塌了。敌人十分慌乱，四处逃窜。在炮火的掩护下，我军趁机发起攻击。战士们端着刺刀冲上墙头。这时，伪军也端着马刀从另一个方向进攻，双方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最终我军把顽抗的敌人全部歼灭。

战斗结束后，被俘士兵说：“起初我们以为你们新四军没有火炮，没有想到你们有这么多火炮，我们根本应付不了，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在我们面前进攻。”

第22团向敌158团驻扎的大浦桥堰村发起进攻。大浦桥墙势险峻，四面环水，敌坚守险要位置。我军在敌墙下及阵地边缘挖交通壕，围而不攻，迫使敌军投降。26日凌晨3时，伪第5军军长王庆汉、第33师师长孙建言见大势已去，趁大雾弥漫，率领千余残部偷偷渡河向南逃窜。王庆汉、孙建言一逃，大浦桥据点内敌军只剩下一个营的兵力。

我赶紧跑过去，看了看边防工事，堤防确实高大坚固。八旅的团长问，怎么办？我说：好办！喊他们营长，让他派一个最亲近的人去看看，抚宁城到底怎么样了。你们的人有的逃走了，有的被全歼了，就剩下你们一个营了。你们是无条件投降？还是顽抗到底，死不瞑目？

敌营长派连长前去查看，见富宁城已被我军占领，确实被包围孤立，有数门火炮瞄准本营阵地。他回去报告营长，全营于26日10时投降。富宁城战役发起时，我军在长桥、汝社以南富延公路两侧埋伏了特勤团1、3营和富宁独立团，由特勤团统一指挥。他们的任务是阻击敌军增援富宁，并截击突围富宁城逃窜之敌。

当时大雾弥漫，敌我难辨。逃出的敌军是第5军特战团，我方截击该师特战团。敌方问“哪个部队？”战士随口回答：“特战团”。敌方以为是自己人，于是大批人马向我们靠近。看到灰色军服，他们吓得跪地投降，说：“别打，别打，我是山东人。”就这样，在我连续围攻、多面出击下，激战持续了3个小时，毙敌750余人，俘敌近千人。伪第5军军长王庆汉负伤，被部下带走逃跑。阜宁独立团在敌军突围时行动迟缓，等到其他部队赶到战斗地点时，战斗已经结束。 战争结束后，黄师长辞去团长职务。

截击之敌战斗结束后，我方立即命令负责分割包围抚宁公路两侧据点的部队，分别向各自的目标发起攻击，乘胜歼灭残敌。部队先后攻占了石庄、田社、沟墩、界牌口、草堰等据点，并全歼守敌。

整个战役从开始到结束，只用了36个小时。全歼伪第五军军部、两个师部、七个团，并歼灭伪富宁县政府、保安总队等反动组织和反动武装。除伪军司令王庆汉、师长孙建彦等人率领部分敌人突围外，俘虏伪第三十三师副师长邓立冬等官兵和伪地方军政警人员5名营长，缴获枪支、大炮等大批武器弹药。

战后，我们和在福宁战役中被俘的5个敌营长召开座谈会，了解孙良成部队的情况。据这5个营长讲，现在伪军士气低落，悲观厌战。官兵普遍有两种怕心：一是怕被日军派到太平洋去当炮灰，二是怕新四军来打仗。他们认为当伪军没有出路。他们认为新四军好样的，是真正的抗日队伍，纪律严明，受到人民拥护。他们普遍表示，回来以后再也不想当伪军了。黄司令员会见这5个营长时，对他们说：欧洲反法西斯战争就要结束了，希特勒就要完了，日寇的日子也不多了，你们不投降就要被消灭。 当伪军是没有前途的，回去后就告诉伪军里的同事、朋友，赶紧想办法出去，散会后请他们吃饭，给路费，就放他们出去了。

阜宁是新四军在苏北战场从日伪军手中解放的第一座城市，阜宁的攻占使我军获得了宝贵的攻城战经验。阜宁战役后，我军乘胜发动车桥战役。第十旅、师特勤团负责围歼车桥之敌，第八旅负责攻击两淮方向的增援部队。经过一夜的战斗，攻占了车桥，歼敌大部分。少数突围之敌在途中被第八旅截杀、歼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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