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头鸥在碱蓬湿地中喂养幼鸟。本报记者 周梦霜/光明图片社

条子泥湿地因支流呈条带状而得名。摄影：李东明/光明摄影

北京林业大学科研人员在条子泥湿地科学考察中采集样品。本报记者 周梦霜/光明图片

麋鹿与幼崽。本报记者 周梦霜/光明图片社

条子泥湿地，被碱蓬染成红色的滩涂。摄影：李东明/光明摄影

【丰富多彩的生物世界】

两种珍稀野生动物“打架”了，该怎么办？这个问题曾深深困扰着江苏盐城市东台条津湿地的任思成。

2019年7月5日，包括条子泥湿地在内的中国黄（渤）海候鸟栖息地（一期）成功列入世界遗产名录。五年过去了，任思成的身份从北京林业大学生态与自然保护学院的教授变成了一名硕士生、一名博士生，他始终穿着水裤，跋涉在泥泞的滩涂上，记录着条子泥的变化：“随着保护力度的加大，这里的珍稀野生动物数量不断增加，它们也经历了‘成长的烦恼’。”

红日冉冉升起，记者行走在海边的堤岸上，远处安静的湿地顿时热闹起来。成千上万只红嘴鸥几乎同时扑扇着翅膀飞上高空，像被风激起的层层波浪。“是猛禽来袭！红嘴鸥特别喜欢碱蓬植物东台，会在地面成群筑巢，一旦有入侵，它们就会一起奋战。”任思成放下望远镜，兴奋地向红嘴鸥、白嘴鸥讲解着它们的生存智慧。

盐城是国家一级保护野生动物红嘴鸥的全球第三大繁殖地，每年3月，成千上万只红嘴鸥准时来到条子泥湿地交配繁殖，到7月底，刚出生的幼鸟已逐渐掌握了飞行的能力，将随父母飞往南方越冬。

但近年来，黑头鸥遇到了一个难以战胜的对手——麋鹿。

麋鹿也是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野外曾一度灭绝，后来通过人工繁育、野外放生等保护措施，又回到了失散已久的黄海滩涂故乡。

2020年，盐城大丰市约50头野外放生的麋鹿首次蔓延至条子泥湿地。“我们发现麋鹿经常成群进入碱蓬地，碾碎鸟蛋和鸟巢，咬死幼鸟。条子泥地区麋鹿数量逐年剧增，2024年已发展到1000头左右，严重干扰了红嘴鸥的繁殖，必须对它们进行‘劝诱’。”任思成说。

2021年至2023年，在充分征求各方意见后，东台市沿海经济区管委会在红嘴鸥养殖核心区外围修建了长达17公里的生态围栏，严防麋鹿进入，同时在围栏下方开设了数个出入口东台，方便野兔、黄鼠狼等对红嘴鸥影响较小的动物进出。

“安装围栏后效果显著，进入红嘴鸥繁殖地的麋鹿数量大大减少，只有偶尔才会利用地形翻越障碍物。”在生态围栏外，任思成边走边观察繁殖地内的动向，如果有麋鹿误入，湿地管理中心会及时组织人员将其引导回繁殖地。

为进一步保障红嘴鸥的繁殖，北京林业大学团队于2024年6月底开始建造新型电子围栏。当麋鹿触碰到围栏的金属丝时，会感到电击，但脉冲时间很短，不会造成伤害。在收到多次警告后，麋鹿会形成条件反射，不会靠近红嘴鸥的繁殖地。“麋鹿没有错，只是野生动物的家园变得拥挤了。我们希望为麋鹿和候鸟创造一个互不干扰的栖息环境，并在这片荒野中共同成长为部落。”任思成说。

至此，麋鹿与黑头鸥的冲突终于告一段落。

“在东部沿海人口密集区保护野生动物的确是一个巨大的挑战，没有足够的土地供动物自由利用，我们只能‘螺蛳壳上建庙’，为野生动物争取更多的生存空间。”北京林业大学生态与自然保护学院副教授贾逸飞说，在申遗启动前，条子泥湿地曾一度被列入围垦计划，但得益于国家出台的保护政策，条子泥湿地得以保留，并进行了许多有益的再野化尝试。

中午时分，记者驱车经过海岸，原本宽阔的滩涂已被上涨的潮水淹没，鸟儿们都去哪了？在贾一飞的带领下，记者从红嘴鸥繁殖地驱车向南行驶了十多公里，水塘已变成专门的候鸟栖息地，数万只候鸟在此休憩。

原来，2020年，东台市在候鸟觅食地沿海不远处的围垦养殖区内，划出720亩土地，进行微地形改造、湿地修复、环境整治和封闭管理，帮鸟儿开辟出一处躲避涨潮的休息场所。

栖息地建成后不久，调查组就发现了国家一级保护野生动物小青脚鹬1164只。2023年秋季候鸟调查结果显示，在此停留的水鸟总数达11.3万只，创造了良好的栖息地。“720英亩高潮位栖息地”项目还入选了联合国生物多样性公约第十五次缔约方大会发布的“全球100+生物多样性特别推荐案例”，成为滨海中国湿地保护与可持续发展的典范。

傍晚时分，这片湿地上演一场别开生面的鸟浪，鸟儿的翅膀闪烁着金色的光芒，映照着海天交接处的晚霞，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只有鸟儿扇动翅膀演奏的音乐。

每年有超过300万只候鸟在这里往返，呈现出地球上最壮观的自然现象。谁曾想到，从俄罗斯楚科奇半岛的苔原地带到缅甸莫塔玛湾的泥滩，从黄海北部的鸭绿江河口，到新西兰的米兰达海滩，无数个相距遥远的地理单元，都因这些小小的鸟类而联系在一起。“条子泥湿地位于候鸟迁徙路线的核心区域，保护条子泥是一项神圣的责任，也是我们为人类社会保护共同的生命奇迹。”贾一飞深情地说。

（记者 周孟双 苏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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