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杨柳（散文）

谷子（江苏射阳）

如果用一种植物来形容春天，那必定是柳树，它有着鹅黄的新绿，仿佛如烟如雾；如果用一种植物去形容女子，那必然是柳树，她窈窕多姿，细眉恰似柳树；如果用一种植物来形容感情，那依然是柳树，感情难解难分，如同依依惜别。在春寒料峭之际射阳，万物仿佛都还沉浸在冬日的余韵之中，迟迟不愿展现出生机。然而，在这片沉寂的环境里，柳树已开始孕育新芽。这些新芽很细长且柔嫩，最初是褐色的，沉寂着，好似还残留着冬日的寒意。可当暖风吹拂时，它们的颜色就褪成了鹅黄色，变得圆圆鼓鼓的，充满了生命的张力，仿佛随时都可能炸裂，进而绽放出新的生命。

这时候的柳条是最美的。你想想，田野呈现出一片荒芜的景象。那些高挑的芦苇和茅草还没有发芽，在风中摇曳的依然是去年的残茎败叶。那些零星散落的小野花，像荠菜花、婆婆纳、卷耳、蒲公英等射阳，虽然已经开始绽放，但是与辽阔的田野相比，它们显得很渺小，也很不起眼。那些树木大多还光秃秃的，未长出新叶。那些长青的竹子和女贞虽有绿意，但那绿陈旧且缺乏生机。只有柳树，带着清新色彩和新春热闹，如烟如雾地笼罩在田野上，是早春最亮眼的一抹色彩。蒙蒙细雨洒落时，这些柳条更显朦胧迷人。它们被水汽所氤氲，从而变成了一幅幅生动的水墨画。这些水墨画有着细腻的笔触，有着灵动的线条，都彰显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每当微风吹过时，这些柳条就会随风起舞，好似少女的秀发在空气中飘扬，并且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时光慢慢流逝，不久就到了人间的四月天。此时柳条全都变绿了，绿得极为欢快，极为清新。它们一根根地在岸边摇曳，一树树地在风中晃动，好似在向世人展现它们的生命力与活力。在这时候的田野上，燕子前来拜访，喜鹊前来做客，野鸡和斑鸠在树下轻声交谈，白鹭一排排在湛蓝的天空中飞过。这所有的景象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如诗如画的春日图景。

杨柳是一种常见的树种，在我国的历史很悠久。考古学家研究表明，杨柳在我国已经有 8500 年以上的历史了。《诗经·采薇》中早有这样的句子：“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此句以杨柳为背景，抒发了诗人对离别的感伤以及对故乡的思念。从那时开始，杨柳在古诗词里成为常见的意象。它不断地出现在各个朝代文人墨客的笔下。

唐朝时期，“折柳赠别”的习俗很盛行。于是，“柳”这一意象在古诗词中出现得更加频繁。贺知章的《咏柳》中写到：“碧玉妆成了一树的高。万条垂下的是绿丝绦。不知道那细细的叶子是谁裁剪出来的。二月的春风就像剪刀一样。”他用生动的笔触描绘了早春的柳树，嫩绿的柳叶好似碧玉装扮，万条柳枝犹如绿色丝带在随风舞动。白居易在《杨柳枝词》中写到：“春风吹拂下，一树有千万枝。那柳枝柔嫩得如同金色，柔软得赛过丝缕。在永丰西角的荒园里，整日都无人问津，究竟属于谁呢？”他用细腻的笔触将柳枝的柔嫩与婀娜描绘出来，也展现出它们在春风中摇曳的姿态。高鼎的《村居》写到：“到了二月天，草儿生长，黄莺飞舞。堤岸旁的杨柳沉醉在春烟之中。儿童们放学归来得早，赶忙趁着东风放飞纸鸢。”他笔下的柳树笼罩在田野上，如烟如雾。欢快的儿童与飞翔的纸鸢共同构成了一幅春日图景，而柳树也在其中，让这幅图景充满了生机。

这些古诗词里，柳条有的是黄色，有的是绿色，柔嫩且多姿，随风而舞。它们有的轻轻拂过水面，有的在风中摇曳。它成为了春天最为亮眼的色彩，也是田野园林中最清新的风景。此时的柳，有时轻柔，有时狂放，尽管它本身只是植物，只是大自然中的一个生灵，静静地生长着，静静地绽放着。然而，在文人墨客的笔下，柳树不只是一种植物，它还承载着丰富的情感与寓意。王维在《送元二使安西》里写道：“渭城早晨下着雨，湿润了路上的轻尘。客舍旁的柳树青青，柳色格外清新。劝你再饮一杯酒，因为你往西出了阳关就再难遇到故旧之人。”在此处，“柳色新”与“无故人”形成鲜明对比，柳枝的那一抹新绿和离别的愁绪相互交融，让“柳”变成了依依惜别时的象征。陆游在《钗头凤》中写到：“红润的手，黄色的藤酒，满城都弥漫着春色，那宫墙旁的柳树也在其中。”他用柳树那婀娜窈窕的身姿，还有细如新月的叶片，把温柔美丽的唐婉比作了柳树。这样一来，“柳”就成为了爱情的象征。

林黛玉多愁善感，柳絮是她命运的写照。在《红楼梦》里，她写下了《唐多令·柳絮》：“粉在百花洲坠落，香在燕子楼消散。一团团的柳絮，成对地变成圆球。漂泊如同人的命运般单薄，空自缠绵，诉说着风流。草木也懂得忧愁，美好的年华竟然变得白头！感叹今生，谁会舍弃谁来收留？嫁给东风，春天也不会在意，任凭你离去，忍心长久停留。”在这首词里，她把自己比作柳絮，借此抒发了寄人篱下、无依无靠的悲凉心境以及对美好时光的深深眷恋。而杜甫在他的笔下，写下了“癫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这句，给柳絮赋予了新的含义。他用柳絮和桃花随风起舞、逐水而流的景象，来比喻那些趋炎附势、同流合污的小人，表达了自己不愿与这些小人同流合污的高洁志向。当然，多情的并非是柳树本身，而是人。薛涛在《柳絮》诗里讲：“二月的杨花轻盈又细微，春风吹拂着它，撩动着人的衣裳。那柳絮本是没有情感的东西，任凭它往南飞又往北飞。”她所描绘的柳絮尽管随风而飘，但确实没有情感可言。辛弃疾还说：“最是无情的就是江头的柳树。那长长的枝条被折断了，可依旧还是原来的样子。”他借助江头柳的“无情”，来衬托出人的多情以及执着。在这一刻，不论多情与否，柳似乎又回到了自身，能够做那个无拘无束、冬枯春荣的柳树。柳树不单是自然界中别具一格的风景，还在默默奉献着自身，为人类服务。它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很强，在干旱的沙漠中能见到它的身影，在潮湿的沼泽里也能看到它。不管土壤是贫瘠的，还是肥沃的，亦或是干旱的，它都能安于现状，顽强地生长。正如俗语所讲：“有心去插柳，柳能成林；无心去插柳，柳能成荫。”即便没有人类进行栽培以及给予呵护，柳树依然能够繁衍后代，且数量无穷无尽。

柳树的柳条柔韧且纤长，适宜编织各类手工品与生活用品。古代时，人们常以柳条来编织篮子、筐子等物件，既具备实用性又有美观性。在现代，柳树依然在编织工艺中被广泛运用，成为了一种别具特色的文化符号。另外，柳树的叶子具备一定的药用价值，能够起到清热解毒、利尿消肿等作用。在民间，人们常利用柳叶去治疗一些常见的疾病，像感冒、发热等。春天的嫩叶可作野菜食用，味道略苦，不过多数人能够接受。它可以先裹上面粉蒸熟，然后蘸着蒜泥醋来吃；还可以加入鸡蛋和面粉做成薄饼，别有一番风味。

柳树是一种植物，它还具备预报天气的功能。阴雨天来临之前，柳叶发白的背面会发生反转，以此向人们预示风雨的即将到来。正是由于这一特性，柳树成为了天然的“气象预报员”，给人们的生产和生活带来了便利。

柳树是春天的使者。它以独特的姿态宣告着春天的到来，以独特的色彩宣告着春天的到来。它是诗人的宠儿，无数文人墨客为它吟诗，无数文人墨客为它作赋，留下了许多佳作，这些佳作脍炙人口。它也是我们相伴千年的朋友，默默地陪伴着我们走过春夏秋冬，走过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柳树无论多情还是无情，都能坦坦荡荡地活在天地间。它凭借着独特的生命力和魅力，装点着这个世界，同时也温暖着人们的心灵。

写于2025.3.26鹤乡射阳润洋壹品滴石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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